2013年5月30日

Automaton Girl


我在打這篇文章的過程中,
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Being a good writer is 3% talent,
And 97% not being distracted by the internet."
— A writer, being distracted by the internet.
然後我才赫然驚覺,
我會看到這句話不就是因為我分心了嗎啊啊啊啊啊!!!
好吧我承認這段話和這篇文章的內容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想要指出一個事實 XD


這篇文章的創作理念其實和我的"Tranquility"系列有點類似,
但我想,
既然這篇文章有SP的實體主菜,
我把它放在這裡也不錯 =P
由此可知,
它和我一般打的那種飢腸轆轆文(?!)不太一樣,
請先做好心理準備 > <
Here goes~


  "And then I felt sad because I realized that once people are broken in certain ways, they can't ever be fixed, and this is something nobody ever tells you when you are young and it never fails to surprise you as you grow older, as you see the people in your life break one by one. You wonder when your turn is going to be, or if it's already happened."
—Douglas Coupland


  她的身體掛在欄杆上,木製的扶手枕著她的肚子,托著她的重量,讓她不至於往下墜落。她的上半身往下垂,懸在半空中的雙手指尖還緊緊抓著她剛摘下沒多久的帽子,柔軟的帽沿在微風吹拂下輕輕的顫動著,但是它不會墜落,就像她不會墜落一樣。她看起來毫無生命跡象,就像她手中那頂帽子一樣。

  他站在她身旁,手肘支著欄杆,目光聚焦在遙遠的某處,某個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有多遙遠的地方。他不抽菸,但這個空蕩蕩的畫面讓他想到香菸或雪茄,或任何可以模糊他的視線、把他和一望無際的景致隔開的東西,像一層簾幕,只要他站在簾幕的另一邊,就不用擔心自己會感到空虛。但是沒有簾幕,於是空虛感撲向他,將他一口吞下。

  最後,他直起身子,用眼角餘光看了她最後一眼,就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當他回頭看她,她手中的帽子已經不見了。

 * * *

  「你從來沒有疑惑過我們的身體是由什麼東西組成的嗎?」這是她第一天就問他的問題,她們從來沒有這麼聰明、有能力問出這樣一針見血的問題過,儘管這樣的思考能力是他賜予的,但這個問題已經讓他開始想要摧毀她。

  「我從來都不疑惑,我會找出答案。」他輕描淡寫的回答,語氣冷淡到所有知趣的人都該知難而退,可惜她不是知趣的人。

  「所以你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她固執的追問,彷彿兩個人達成的共識還不足夠,她一定要聽他親口說出確切的字眼才肯罷休似的。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想要有任何回應。

  「但是你不會告訴我。」她已經從他的沉默中瞭解了他的態度,但是她想要知道的是答案,不是態度。

  「不,小傢伙,我不會告訴妳。」他猛地站起身來,毫不留情的把她推開,她一臉震驚的跌坐在地,他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大步走出實驗室。她幾乎要讓他無法思考,她太聰明了,太聰明了。

  她的智慧讓他想要懲罰她,想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掌心,像掐死一隻螞蟻一樣用兩片指甲把她腰斬,想要提醒她,她身處的世界是他為她創造的。他想要成為她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而不是另一個和她地位相等的生物,這樣平等的地位,會讓她以為她有權利質疑他的一舉一動。

  一開始,他想要的只是一個交談的同伴,於是他決定要給她思考的能力,但他從不希望她可以想人類一樣思考,他想要她像全世界所有的機器人一樣,只是更精明一點,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計算出他說出的話是什麼意思,然後用更快的速度計算出自己的回答。然而她達到的已經遠遠超越他期望的,但這樣的結果卻不為他所樂見,他想要摧毀她,卻不希望自己長久以來的經歷毀於一旦,只因為她太聰明了。

  於是,他開始思索解決的方法,既然她這麼聰明,就表示她懂得從錯誤中學習,像個孩子一樣,他可以像教導一個孩子一樣教導她。

  從此以後,只要她展現出任何一絲過於人性化的、人類般的想法,他就會懲罰她。

  她的皮膚柔軟有彈性,也和人類一樣有體溫,她也感覺得到疼痛,也會畏懼疼痛。簡而言之,他把她創造得和人類一模一樣,只是更強壯一點,如此而已。她和一般的人類女孩一樣害怕疼痛,但是無論他怎麼打她,她都不會受傷。

  他還記得第一次,他拖著她走進他創造她的實驗室裡,心平氣和的告訴她,為什麼要處罰她。然後他坐上一張沒有扶手的椅子,讓她趴在自己腿上,掀起她短得過分的裙子,冷血的、狠狠的打她,像第一天他把她推倒在地那樣毫不留情。

  她沒有半點掙扎的跡象,儘管以他對她的了解,他知道這種程度的疼痛對她而言是很難以忍受的,但她卻一聲也不吭,順從的接受他給她的一切,就和她的誕生一樣,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直到他自己的手掌無法再繼續忍受連續不斷的拍打,他才停下來。

  她全身無力,虛弱的懸掛在他腿上,小小的肩膀微微的顫抖著,幅度如此輕微,要是他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彎下腰來,輕輕的把她扶起來,這才看到她早已滿臉淚痕。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靠著自己的胸膛啜泣。

  無論情況有多麼失控,他的設計終究是成功的,她就像一個真正的、脆弱的人類女孩一般惹人憐愛。連打從心裡質疑她存在的必要性的他,都忍不住要在她展現人類般的依賴的時候,給她一點每個人類都會需要的關懷。

  看著顫抖不已的她,他不禁有點心軟。她畢竟是由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儘管他的舉動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實體上的傷害,他仍然有點不忍心。他伸手抹掉她臉頰上的淚水,小聲的問她:「現在,妳知道為什麼我要打妳了嗎?」

  她困惑的眨著浮腫的雙眼,小小聲的打了個嗝,安靜的說:「因為我想要假裝成一個我沒有資格成為的東西。」

  這句話同樣擁有讓他盛怒的威力,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什麼也沒說,只是輕拍著她的背,希望能透過這個微不足道的、安撫她的動作,也安撫自己。

  她的質疑和問句永遠無邊無際,他沒有辦法強迫她不問他任何問題,他也沒有辦法強迫她不特別,因為這就是她的樣子。她由電線和金屬組成的腦袋運轉的速度和方式和人類幾乎相差無幾,她像個新生兒一樣天真無邪,問出口的問題卻具有高齡智慧,是經過思考之後的產物。

  於是這樣的行為模式成為一種習慣,成為一種例行公事,每隔一段固定的時間就得發生一次。他開始把她綁起來,不再徒手打她,因為任何和她身體的親密接觸產生的、類似人類的觸感都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更讓他覺得驚悚的是,他發現自己無法想像沒有她的生活,而他拒絕接受愛上自己實驗品的可能性。

  或許,他終究是該摧毀她的,但這個動作延遲越久,他就越不想動手。


  「戴上妳的帽子,我們去散個步吧。」他拍拍她的肩膀,遞給她那頂他為她精心挑選的帽子,正遲疑著自己究竟該不該替她戴上,她就伸手巧妙的拎走了那頂帽子,他甚至感覺不到他從自己掌心滑走的觸感。

  他們沿著兩旁種了纖弱行道樹的人行道走著,路上瀰漫著淡淡的煙霧,但還不足以模糊他們的視線,充其量只能為他們的肌膚裹上一層溼溼黏黏的薄紗而已。儘管這一天沒有下雨,但是潮溼的霧氣讓地上看起來溼答答的,像一杯太冰的水一樣冒著冷汗。除了他們兩個之外,路上沒有其他行人,而陪伴著他們的,只有那細細碎碎的、不夠響亮的腳步聲。

  他不太想開口,他希望自己永遠不需要打破這凝重的沉默,他希望他們能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都不要停下來。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願意認真正視,等到他心臟停止跳動的那一天來臨,她仍然不會死亡,依舊會以現在年輕貌美的樣子繼續存在在這個沒有她也可以很完美的世界上。而他也明白,無論過了多久,無論他是否愛她,她永遠沒有辦法回應他的情感,儘管她有思考的能力,但她所有表現出來的情緒都是計算出來的,不是真正的情緒。她沒有能力愛,也沒有能力回應他的愛。

  她安靜的走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因為這就是她存在的唯一宗旨──陪伴他。而當她的陪伴開始令他痛苦,就失去了原先的意義,讓他不再需要她。

  「有一個問題,」他毫無預警的開口,因為他知道她一定來得及反應:「我一直沒有回答妳,妳記得嗎?」最後的問句顯得毫無必要,因為她沒有遺忘的能力。

  她點點頭,但是她感覺不到任何不安,她沒有任何感覺。當他想要她像機器人的時候,她太像人類;而當他想要她像人類的時候,她又太像機器人。她永遠都不會是他想要的樣子,因為她是由他一手創造的,被不完美的人創造出來的物體,本來就不可能完美。

  「但在我回答那個問題之前......」他猛地轉身,停下腳步,看著她的步伐也隨著他的一起凍結。他沒有任何動作可以驚擾到她,因為對她來說,他的動作永遠都不夠快。

  於是他慢條斯理的接近她,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一邊,帶著她沿著路邊某家大門前的階梯拾級而上。她順從的跟著他走,就算她知道等待著她的是什麼,她仍然感覺不到畏懼,她不知道自己有反抗和逃脫的選擇,她不知道自己有任何形式的選擇。

  他走到欄杆旁,倚著木製的扶手,將她拉近自己:「把帽子脫掉。」她很快的照做了。

  她的指尖緊抓著帽沿,沒有將它放下。對他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控制她雙手的移動範圍,只要她將拿著帽子視為她的一項任務,她就無法放手。他扶著她轉身面向扶手,像在掛一條毛巾一樣把她掛上欄杆,木製的扶手枕著她的肚子,托著她的重量,讓她不至於往下墜落。

  他後退一步,習慣性的走向她的斜後方,解下自己腰間的皮帶。他的手指撫過皮帶因為過度使用而變得柔軟的皮革邊緣,謹慎的將它對折,彷彿任何一毫米的偏差都會影響到自己動作的流暢度似的。接著,他高高揚起自己的手臂,再使盡全力往下揮。

  柔軟的皮革和她的肌膚接觸那一瞬間造成的巨響,讓周遭一小部分的霧氣被震懾得凝結在一起,並像雨水一樣往下墜落,空氣變得透明,毫無雜質。

  她沒有任何反應,像他第一次打她那樣;像他每一次打她那樣。於是他再度揚起手臂,一次又一次的、專心一致的讓手中的皮帶落在固定的區塊中。她的上半身往下垂,懸在半空中的雙手指尖還緊緊抓著她剛摘下沒多久的帽子,柔軟的帽沿在微風吹拂下輕輕的顫動著,但是它不會墜落,就像她不會墜落一樣。

  他知道她不可能有反應,不管她有多痛都一樣,所以這樣不斷重複的動作成為一個單純供他洩憤的過程,他想要把自己對她各式各樣的複雜情緒全部融合成一個固定並且可以重複的動作,直到他像消耗熱量一般消耗掉所有對她的感覺為止。

  煙霧已經全部散光,除了潮溼的路面和他們溼黏的肌膚和衣物,沒有任何其他證據可以顯示這些霧氣曾經存在過。他隨手把皮帶丟到地上,讓它將地面上晶亮透明的水滴打得粉碎,接著,他也靠上欄杆,發現她手中的帽子已經被她的淚水染溼了一片。

  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任何景像可以軟化他的決心。他伸手一把抓住她布滿腫痕的臀部,把自己的五根手指深深的嵌進她發燙的肌膚,只為了擴散她帽子上被淚水占據的領地。他把微弱的氣音直接送進她耳中:「妳的身體,」他的另一隻手探向她背後某個她怎麼伸手都碰不到的區塊:「是由我的靈魂組成的。」他切掉電源鍵,關掉了她的開關。

  或許,在不久後的將來,也有其他人會找到她,也有其他人會愛上這個沒有任何情緒的機器人。

  但今天不是那個不久後的將來,而他也不是那個人。

  他站在她身旁,手肘支著欄杆,目光聚焦在遙遠的某處,某個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有多遙遠的地方,等待自己的情緒平復,等待自己的最後一口喘息也化為一口平凡無比的呼吸。

  而她看起來毫無生命跡象,就像她手中那頂帽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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